李亮终得以如愿的坐上了开往上海的汽车。
同行还有四女和五男:那个掖间夹着一只黑皮包年岁最长,高个子的胖脸男人是这家中介所的老板又兼是某服装学校的校长。
他这次是负责将他们带至厂里;名叫叫傅家超(这会让人联想到“付假钞”),李亮虽说是经过了那学校培训后的熟练工,不过他可真是没曾见过那所学校,培训更也就无从谈起。
两个小胖子:大海,是傅家超的小舅子,代工事宜多是他负责;另一个个长相壮硕的大斌是他多年的朋友,因不愿再在家久待遂这次跟了他出来。
时静梅一个秃鼻子鼻翼两侧长满雀斑的女生,加上她皮肤黝黑这也使得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稍大些,尽管她还只是23岁。
时新燕20岁,她的长相较为凸出因不笑时总觉得似在笑,未说话时却总是张着嘴。于是便可见她那一嘴露在嘴皮外面的龅牙。
彭少23岁,长相也略显得成熟,只因他脸上满是剃须后留下的青色胡茬,尽管因长期在厂里工作使得他的皮肤也如女子般的白皙,修长。
冠登亦23岁,他个子较常人稍显得矮小,不过他一身的赘肉使得他看起来还不似那般的羸弱。
李瑶是这行人之中年岁最小者只刚过了18岁的生日。不过她的行径早使得那些成年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杨莹莹是这里长相及气质皆佳的人。她身形瘦长,鸭蛋脸,一双柳叶眉,一对桃花眼;不含情时却也有情。一人静下时却又有一丝冷艳的味道。
在迷茫的夜色之中大巴车正自满载乘客,向着它的目的地奔涌的驶去……
6月的天气异常炎热,太阳肆意的散发着它的热量。贴在在树枝上的知了也不忍酷暑扯开一张嘴巴喊叫着。
在农田里浅浅的水面覆盖在土地上,纵横交错的土埂把它分割成一块块规则的形状。一颗颗秧苗被稻草捆绑着散落在田间。李亮及他的父母正忙活着插秧,他们左手拿着秧苗有节奏的分着小苗;右手麻利地接过按向土里,手接触水面不时发出“哗的哗的”有节奏的声响。插好的秧苗一颗颗被排列的错落有致,这时李亮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人催促的声音:“快!我们下午就走,你快些过来。”他挂了电话对正在插秧的母亲道:“妈,我要走了。”
他有事一般都向母亲说,他的父亲有些倔强而且思想较保守。李父听了也站直了腰望着他。“不行。”还未等母亲搭话父亲便道。“活还没干完!一个年轻人要到哪去?”他不管,他道:“我去打工,我现在就走。”
他将手里的半撮秧丢到水里。他亦是个倔强的人随他父亲一般。李母只得道:“抽屉里有钱,你带着。”他只是道:“我有。”说完便匆匆离开提着一个包便坐上了往县里的公交车……
车子正自穿过白昼直至茫茫的夜色;路上时而有昏黄的路灯时而又无路上便是忽明忽暗。车子的终点站是上海不过他们却只到昆山。不过李亮现在却异常平静:他终于抛开了那个村庄、县城,那个他生活了20年的地方:此刻他不用再去想农活、父母,甚至外面的世界让他感到新奇又欣喜,世界广阔之门才真正为他打开。这是他第一次的离开,姑且不用抱着信誓旦旦的理想,只是出发。年轻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就像鸟儿羽翼丰满之后总会试着飞离巢穴。
长时间的坐车是既无聊又乏味。坐在过道里(半路上车没有座位)的他确有体会,用手撑着头想睡一会,这时后面的女生突然对他说:“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下吗?”声音细腻甜美。李亮也觉突然但他只说了声:“嗯。”女孩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他的心跳加速。他虽好奇,但回头也是徒然,车厢是没开灯的。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他却有些兴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想。
车子在一服务区停下,车里的人陆续下车;而过道里的人是必须下来的,李亮终于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想看看她。女孩是紧随其后的。他们下了车在校长身旁站定。荧白色的灯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还算白皙、细腻,如瀑的黑发包裹着,也更显精致;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让人如沐春风,清新自然。独有遗憾之处是她的那一口龅牙。
他们相视一笑算是认识。校长则逡巡着发现人数够了便用他那褶皱堆笑的脸说:“该上厕所的去啊!”自己迈开大步,拖着肥硕的身体像厕所迈去。里面的灯光让人感觉温暖,男人一字排开,掏出龙头便响起了尿液撞击地面的哗哗声。有人顺便伸着脖子瞅墙上半裸女人的贴画。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贴近方便,靠近文明。”
完事后一个个满脸轻松的款款走出来。不再是先是有些人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快到了啊。”校长又对大家道。
路灯把昆山的街道照得很亮,虽已是10点多钟四车道却满是整齐排列的车子。路灯,车灯已将路面照耀的如洒了金光。
车子终在长途车站停下,走出覆盖蓝色玻璃顶棚的大厅,迎面便是徐徐冷风。那个叫大海的小胖道:“这里离海边不远了。”另一个小胖大斌也道:“过去就是上海了。”李亮便有种接近大城市的感觉,欣喜冲去了疲惫,一行人拖着大包小包已一扫疲惫,略显轻松。
厂里的面包车是半小时后到的,带走的却是校长和那四个女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厂只招女工,看来男的是受排斥的。大海,大斌,李亮,还有冠登,彭少便打车往西行了一段距离住进了旅馆。车钱当然是大海付的他是校长的小舅子也是履行了免食、宿路费的承诺。为节约开支他们住了一个大房间,当然这些也不肖他人费心。
房间里放着三张木床一台旧电视,内间还有一卫生间。李亮随冠登到柜台买了牙刷、牙膏、杯子、毛巾要了瓶开水便上了楼。李亮给自己倒了杯水便盯着电视看了会,不过里面竟是些“伊啦伊啦”虚情的对白。
这时卫生间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一会冠登赤裸着上身,头上还滴着水走了出来。“天太热要洗洗才好。”他对他们道。众人赞同。
李亮便走进去关了门脱的赤条条,水略烫,须臾便好。
李亮握着喷淋把手,流水肆意的在他身上冲刷流淌,冲了两遍无物可用,只用毛巾擦了身子就来到了露台。他对着正在忙碌的冠登一笑,冠登正在对着风抖动内裤。露台上太阳的余热未散尽,旁边是高矮错乱的楼房窗户中也胡乱透着灯光。这时又见大海从楼下上来还提了一个塑料袋:“吃饭了。”他喊道。
原来是炒面,三两片鸡蛋几片青色的白菜叶掺杂其间。“真香!”李亮还未曾吃已味道了香味。一份美味的炒面便成了他对昆山最深的记忆。
一个人对于一个城市的记忆是熟悉的而往往又是模糊的——如果这个城市本不属于你。对于昆山李亮就是这两个记忆:车站的玻璃顶棚和好吃的炒面(面虽呈金黄色却不油腻)。反正后来他是没有再到过那里对那里并不熟悉因为第二天他们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周庄。而现在他们正躺在床上聊天,什么内容?女人。
夜晚十分,女人聚在一起时谈论的不一定是男人,但男人在一起谈论的肯定是女人甚至讨论。话题是大海挑起的他问大斌道:“你觉得那四个女的哪个最漂亮?”“这还用问,当然是杨莹莹啊。”大斌道。”“嗯,身材好!脸长的匀称。”大海也赞同。“他叫杨什么?”彭少也问道。“杨莹莹。”大海道。彭少道:“比起另外三个是漂亮。”李亮脑中就呈现出一个龅牙妹和大婶的形象。“可惜了人家到那个厂里了。”大斌道。
第二天校长回来了,还有那四个女孩,众人原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阔别“重逢,都欣喜不已仿若见到亲人一般。其间便确实又增进了感情。一问才知众女是不舍众老乡。安徽人老乡意识尤为强烈,一同来怎么不呆一起彼此照应又有共同话题。
她们说车子把她们带到厂里先安排在食堂吃了饭,又在宿舍住下,只是第二天一早便进了车间。
车间里是轰隆隆的电机和吱啦啦的撤布声,纯流水线作业。校长陪着主任也到了那里。主任问道:“你们可都是熟练工?现在可否上机?”校长略带笑容的看着她们。“我们不想在这里干。”年龄最大的时静梅说。校长又看了眼杨莹莹,她也点头。时新燕和李瑶也说想走。校长转向满脸惊愕的主任道:“你看人是活的她们不想在这,我也没办法。”
主任随即让她们到车间外说话,校长不免满脸堆笑,又摆事实讲道理。主任请视后决定怎么带来怎么送回,还把他们送抵旅馆(当然校长提前已和大海联系过,别人不知)。校长道:“你们收拾东西吧。”最终校长和他握手道别看起来两人也甚是亲密。
清晨的空气是清新的又如水般清凉,城市里少了喧嚣多了几分宁静。公交车缓缓停在站台,他们上了车,车子又缓缓的驶离。李亮望着窗外行人,车子,广告牌匆匆的从身边离开,就像自己匆匆的来也匆匆的走。这不是一次旅行,他无法决定自己的行走线路也无法预知。太阳很快会光临这座城市,而他们匆匆来又匆匆的离开。
他将视线转移,游走,定格在了她的身上。她安静的坐着间或用纤细的手指抚摸被风撩拨的长发,风却是那般的不安分,将她的头发在她的耳畔萦绕,耳朵上没有任何修饰。他猜不出她现在的想法,是在感触这段清亮还是在思索过去回忆抑或什么也没想。只从她回转的眼角荡起的微笑中窥探着她的心绪。
她的笑如湖面的涟漪,无声无息,绵延,悠长。”杨莹莹“如泉水般晶莹,清凉,玉、水晶在她的身上略显俗气。他觉得她现在美的就是一幅画,经过岁月洗礼而不会褪色。的确杨家自古就不乏刚烈与柔美的女子。
车子蜿蜒穿梭于山般的千沟万壑中,它疾驰或缓行,透过它可以领略旖旎的风光那道路和人物。
他们要到的另一个厂在周庄。
下午便到了周庄。老板娘安排他们等会就上班。她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女人,瘦瘦的脸颊,颧骨凸显;操着让人难以听懂不知道什么语言区的方言。大意是他们等着出货,言下之意你们来的正好。时静梅望了望杨莹莹,她又看了看李亮。相视一笑。校长到没持反对意见。“好上班就上班吧!带来的东西也就先搁厂里吧。”
他们被安排在厂房一角落里,把衣服套上那层薄薄的塑料纸,并按尺码排列好。李亮怀着好奇心问杨莹莹:“你们怎么不在那个厂里呢?”她笑了笑:“其实我们晚上在一起就商量好了。宿舍的环境也不太好,还有,还有一个男的晚上竟然和女的睡一起。”李亮吃惊:“他们那里太乱了!”“什么鬼厂,要倒闭的多。”时静梅也附和道
李瑶凑过来问李亮:“你叫什么名字。”李亮还没回答到是时静梅说:“他叫李亮。”李亮不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报名的时候不是把身份证给了校长?”他一笑。“哇和我一个姓唉!你多大了?”李瑶又问他。“20了,你呢?”“我18。”“喔我叫你哥哥好吗?”李亮一笑不置可否。他们有一嗒没一嗒的聊,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的走动。
天空中太阳隐去出现了大片晚霞,晚霞散尽露又出繁星点点。他们下班了,赶工终于到了尽头。他们走出来却走的是小门似溜出的。老板娘给了每人一包方便面算是额外的报酬(其他的人是没有如此待遇的)!他们解放了,他们属于美丽的夜;夜也属于疲劳的他们。总之他们的任务出色的完成了,明天便是常规的休息
早晨他们起床,吃饭。宿舍是老板家的旧房子,前后相向两排六间。房子不高,灰色的墙面;黑色的小瓦排列在屋顶如鱼的鳞片。院中有一眼井,一根谅晒绳。李亮走的匆忙又无出门经验,只带了两套衣服,得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洗。他把衣服放到塑料盆里倒了洗衣粉便蹲下来揉撮。李瑶便喊了声“哥”又要帮他洗衣服。
李亮觉得不好麻烦别人坚持自己洗,她便无聊的坐到一边。衣服不过是一条裤子和短褂,内裤是不方便晾晒的。当他用衣架从裤腰穿过挂在绳子上时,不知何时站到一旁的杨莹莹却接过李亮的衣服说这样挂好一点。说着她把衣架从裤腰穿过又将挂勾从裤鼻子里穿过,重新挂到绳子上。她灿然一笑:“好了。”他不禁感慨:女人真是生活的产物。
阳光还不毒辣,李亮便出门随便走走。他们在镇上的一个小村,房屋排列并不密集却是整齐长长的一排;屋前屋后多是窄窄的小河,隔一段便是一座白色的石灰桥。屋前有的空地上种着小瓜多是天鹅蛋的品种,瓜秧随意的舒展,绿色的叶片间或夹杂着绿色、白色的小瓜。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水田,稻子早已反青。
一位50多岁的老人在地头察看水稻长势。望着满眼青葱的稻子,李亮忽然想到了家,稻子栽完了吗?几天前自己栽的秧是否已经成活了呢?父亲现在干什么呢?他的手触碰到了他姐给的手机,昨天已经安静的关机了,充电的地方也是没有的。他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也懒得打电话回家。只是心血来潮想想而已。
虽未出过远门但那个偏远的小城已是他要冲出的樊笼,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曾多次看到有关周庄的文字总是和江南和梦和水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文人笔下令人魂牵梦萦、心驰神往的乐土。当他来到这个小村他惊呀周庄除了白墙黑瓦也种水稻?除了小桥流水也有皮肤黝黑的农民,甚至比老家的农人更农民!
也许这只是周庄镇某村。那他算不算来过或去过周庄呢?他忽然有种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感觉,他问老者:“周庄离这里多远。”“离这里十里。”老者说。李亮却听成四里心想不远。他又问:“在哪个方向?”老者一指太阳将要走到的地方。李亮“哦”了一声,就回去找冠登。冠登正坐在凉席上摆弄手机:两手端捧,拇指快速的移动变幻着方位。
他见李亮回来抬头问:“你在哪的啊?”李亮道:“随便转转,你想不想去不去周庄啊?”“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周庄是江南水乡啊,那是旅游胜地啊!还有沈万三的故居在那里,小吃,好玩的听听说还有很多。”对于周庄这些不太丰富的知识是李亮在书上看到的。冠登也没犹豫:“那走啊!”两人拐出庄子延着一条柏油路向前。道路两旁栽着绿色的风景树,树下是芜乱的杂草。偶尔有轿车飞快驶过。李亮说,4里路顺着这条路走,半小时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