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21-乱世伊始
次日清晨,福芝几乎是迷糊着从祖母房中出来的。而此时她身后还跟了两个面色紧绷的嬷嬷,显然又是祖母新赏她的。
…………
而夜间祖母灌输的东西福芝还没消化了,廖战便带了杨家的三表哥来公主府请安。
等一番场面事下来,众人才坐定,外面紫真便匆匆领进一个人来,看穿着却是临安郡主府人。
“……郡主,京中传来消息。”那被领进来的人年龄不大,进来只与祖母请了安,便速速拿了密信出来,显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容在回避什么了。
“呈上来。”祖母临安郡主也明白,若不是真的有急事,郡内之人是不会这般过来的。接了密信拆看,祖母的脸色立时便不好了。
“祖母。”福芝就在祖母的手边,见祖母看了信脸色不好,赶紧上前轻扶了一把。
“……换素帐吧!”
祖母微微合拢手指,可信却掉在地上,即便有些事情心中有数,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人还是会难以接受。
而听了祖母临安郡主放言让下面换素帐,廖战也稍一蹙眉,顾不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上前捡了地上的信来看。
和帝薨。
信上的内容很简短,但是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作为得宠于宫中几十年的老郡主,必然有些手段可以先得到大内消息,而众人还不知,现在消息已经传到平阳,这就证明有的人故意压了消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廖战此时也站在祖母身侧,心道:这宫里不发丧恐怕是要有什么事情在酝酿。
“唉……”祖母听见廖战在身侧疑问,叹了口气,又扫了眼一直端坐在下面的杨家三郎,只是微微摇头,不知道是说不知道,还是说不重要。
廖战自然也知道杨家人在边上,姨祖母很难吐露什么事情,低首想了一下,便转身去与舅舅家的三表哥说话,言祖母身体不适,他们先退下去吧!
…………
杨家人退下去怎么揣摩不说,廖战扭过脸又回了福芝与祖母这边。
“可是又要做什么?”太子安掌权这些日子连连动作,廖战还是愿意多听听临安郡主的意思的,毕竟他们阅历尚浅,许多地方需要人指点。
“我到不怕他做什么,就怕他不做什么。”身边的人都退了,门窗大开,祖母临安郡主微微合眼,说了句很绕人的话之后又连连摇头,嘟囔着:“天意、天意……”
“祖母……”对比于京中的事情,福芝更关心祖母身体。
皇家的人即使和她有关系,也定然没有祖母亲近。现在见祖母似乎难以接受什么一般,福芝只担心的开口唤人,怕有个闪失。
“我这老骨头没事的。”缓缓的睁开眼睛,临安郡主看看身边的孙女,又看了看廖战,才吐露出一个她一直压着的消息,就是太子安的身体比表面上看起来更糟糕。
有些事儿她也是这两年才注意到的,虽然以前就知道太子安的身体不好,但一直没有到坏的地步。而可能是这几年他身处风浪顶端的原因,操劳过度使其身体更加的不堪……甚至其问题已经影响到子嗣……
“不是吧?”
“这个……”
这等事情就算从祖母口中吐出,福芝和廖战还是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皇家子嗣是多大的事情,难道过世的承顺帝不知道么?这样的太子上位本来就存在隐患,再照祖母所言,其身体也和僵纸一般,不就更成了问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祖母知道她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可太子娶妻多年,也没禁了房事,一院子的女人连个屁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正常?
若是可以,祖母也希望这是假的,毕竟皇家子嗣的重要性可不是一个两个孩子那么简单。
“……先帝是想将来太子过继侄儿。”沉默一时,廖战还是先问出口。
太子安那三个弟弟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如,但别看这般,捆在一起那脑子还不如太子安一成,生孩子却个个能手,十二三岁便开始当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太子安的事情祖母与先帝早已无奈选择,而现在最让人担心的还不是什么子嗣的事情,而是太子安本身……
…………
就在平阳接到京中消息时,皇宫里早炸开了锅。
其实有些人早就等着和帝断了这口气了,但没想到和帝的气前脚断了,后脚太子安也劳累的病倒了。
压着大丧不发,宫中明白内情的人都知道,恐怕不给太子缓口气,接下来还要再发一次国丧。
不过好在太子身边有吕公这般人顶着,一时就是压力巨大,也挺住了。
…………
国丧可压三、五日,却不能不发。
太子缓了几日身体,十月十八还是正式对外发丧。
而消息传到平阳,祖母松了口气,福芝与廖战却在没得清闲日子。
廖战上次与谈论的差调官吏之事并非儿戏,这般走动之后,不止是让他与福芝不分彼此,也让那些官吏再无平阳、西南之分。
各边都有事情忙着,却不想退兵不多日的拓鞑部会再次卷土重来。
今年北方天阴干冷却少见雨雪,南方多处受秋季那场地震的影响也见了萧条。而长墙修建的再快也没有胡人的兵马快,一下子北面又被迫停了工,大丧没出的太子……或者准确的说还没有坐热龙椅的启帝,此时更是焦头烂额,身体、精神的付出都更大了起来。
短短几日大夏疆域之上的信息犹若雪花一样飘来平阳,而福芝一手帮着廖战处理调遣官吏之事,一边慢慢的与来平阳聚齐的夏家叔伯摊牌……
在夏家这些叔伯父辈中,福芝首当其冲便要说服二伯夏珠。不过二伯并没有福芝想的那么难拉拢,反而很快便帮着她开始劝诱爹爹夏环,使之对保存夏家最后这些族人的事情踏出了成功的一步。
“……你们小的做什么我也懒得细问,但凡有些事情要记牢了。”
这些天福芝所做之事祖母临安郡主都看在眼里,不过她早早的便默许福芝暗中迁徙族人去西南避祸,便也没有多加干预。但有时候避祸也并非是避了便无祸端,所以才有了此番嘱咐。
“夏家无爵、无封、小门、小户,扛不起那大旗,也禁不起那拍打,若如意有心顾及,便让夏家族人远远的做个闲散富家翁,也不枉夏家养育你这么多年。”
祖母看的自然远,对廖家、杨家的将来早便有些猜测。
可有时有些事并非一人可回天,她最大的力气也就是保着剩下的夏家族人,等真的去了那边,还有脸面见的夫君、公婆、族人……
而再次听着祖母隐晦的提到让夏家从此远离喧嚣之话,福芝又不得不想起当初三姐福萍的话。
因为现在她这条路已经快到了尽头,在那里,在那里有一个路口,是荣、是辱、是成、是败都要过了那里才知道。
“祖母,我明白。”
福芝站起来端端的立着,又郑重的应了祖母的话,才算初步的从祖母手里接过了夏家风向旗。
…………
公主府内串流众人都放轻了步子。
福芸、福萍两个伺候在床边,福芝拿了帕子给躺在床上的祖母净了手,才给两位姐姐打眼色,一同退了出去。
“芝姐儿……”
刚刚出了祖母休息的内室,大伯第一个上前要问情况。
二姐福芸微微一瞪目,看着年龄最长的爹爹如此不知形状,立时要冲出两句。不过边上的三姐福萍眼快,扯了二姐一下,只等福芝悄声请大伯出去说话,才放了二姐的袖子。
而这时外面候着的人已经不少。
刚才在殿上议事,本来看着北面送来的消息,说拓鞑部一步步被启帝逼至长墙周边,祖母才舒缓了些。可不想紧跟着宫中却又来密报,言三日未见启帝露面,一应安排多是吕公一众臣子传出。
“咣当!”一声,这个消息对祖母的冲击太大,几乎看了密报人便昏了过去,一下子吓得殿中议事官吏也是一突。
“芝姐儿看这事儿?”
重新落座下来,屋子里有平阳郡内福芝手下的能吏,也有夏家几位叔伯。现在朝中之事、家中之事混杂在一起,也只有二伯能够先开口与福芝说道。
“看着是凶吉之间了。”福芝众人在安顿祖母之时自然也扫了那密报,启帝三日未露面,恐怕又是身体‘欠安’吧!
得了这个结论,福芝真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对于当初的大公子,现在的启帝,她总是存在一种矛盾的看法与愿望。一方面她希望启帝继位,因为这样的皇帝才能将胡人劫在北疆之外,让众人能够安生度日。而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启帝继位,因为启帝太聪明,又对她一直有着不同的想法,让她害怕与这样一个帝王为敌。
而现在,宫中传来消息,启帝真的可能做了月余的皇帝便不在了,她一时也说不清心中的滋味。
“……无论凶吉,众人都要加快手中的动作!”
祖母临安郡主昏倒了,在外办事的廖战也赶了过来,一走进便先听到福芝与其二伯夏环的声音,顾不得退去斗篷便直接进来。
“恩。”福芝见廖战进来,到不似平日上去迎他,毕竟这里叔伯们也坐了不少,爹爹夏环也在。福芝应了声便先吩咐郡中官吏先与廖战去理事,留了屋子里夏家之人要单独说些话。
在等廖战很有深意的看了福芝一眼后离开,大伯终于又开口了。
“娘亲这般样子,可是如何是好?”看看下手的两个弟弟,屋内的夏家人恐怕就他想不明白娘亲为什么昏过去的。
“爹……”二姐福芸开口要呛自家爹爹,不过这时刚刚赶来的大姐福荣正好进来,将这一切打断。
今日屋中除了福芝四姐妹,大伯、二伯与爹爹夏环,便还有长房的五伯。自从西北大劫之后,五伯人成熟了许多,比之长房的三伯也强的不是一点。
众人重新坐下,长房五伯也知道福芝大伯是个什么脑子,不等大伯再开口,却先道:“婶娘这个样子必然要有人侍疾,作为长子,璞哥儿还是先守好婶娘的身子吧!”
一屋子有一个不知轻重的,也没法子说什么。五伯三两句说活络了大伯的心思,不多时他便先去祖母那边候着,真是一副要衣不解带侍疾的样子。
而走了大伯夏璞,屋中的气氛又是一沉。
现在夏家选择了路,可临时出了这等事情,却是让他们有些慌乱。尤其是祖母临安郡主这一倒,更是让众人发慌。因为再怎么说下面这些人也是指望着祖母过日子的,一下子顶天的人倒了,下面就是不怕砸也要晃三晃。
…………
福芝这边一众夏家人论着以后的应对,书哥儿此时带了人也从西南过来,刚刚过了湘地。夏家最早迁去西南的人早已安顿妥当,这次他带人离开西南,便有为夏家支起门庭之意。
“哼!这小子还挺能扛的!纸片儿般的人也要逞强。”
急行军的队尾,有一小波不请自来的‘贵客’。看着连续赶路的书哥儿完全不似书生那般柔弱,嘴中之话却是连挖苦带嘲讽。
“爷……”而今日跟着这位被廖战丢着不理的中山伯世子的随从,脸可早就变了苦瓜样,“咱这可就两个人。”看看前面的烟尘,这随从不得不好心的提醒道,自己这边人单力薄,自家爷的嘴上还是收敛些,别让人家回手给收拾了。
“哼!看你那憋气的样儿!”赵玉这就是骑在马上,要是在地上,早一脚踹开这随从。开玩笑,他赵玉可怕过谁?就算是两个人,他也没认过怂!
上次与廖战大打出手之后,赵玉心里便窝着火儿。这次跟着夏景书的队伍,他就是要去平阳会会那个夏家的丫头,他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人真的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妖女,竟下了迷药般的让扣哥儿如此死心的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