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衰到极点
我从来不相信“冤家路窄”这个说法，直到我在面试的时候见到宋博阳。
这种人，居然也能混到大公司里来当领导，真是太没有天理了。如果翻白眼能翻死一个人，我想他早就在我面前死好几次了。
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的生命力挺顽强，居然还活着呢！”我抱紧双臂，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斜睨了他一眼。
“注意场合！这份工作你还想不想要了？”宋博阳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份工作，我当然想要了，我爸妈双双下岗，奶奶又重病住院，一大笔医疗费没有着落。不然，我也不会放弃读研，疯了似地赶招聘会投简历了。
“对不起！”我咬着牙低下头。
沙沙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宋博阳翻简历的声音。
“我们公司从来不招应届毕业生的，你不知道吗？”宋博阳的语气很有领导范儿。
“我虽然是应届毕业生，可我上大一的时候就在一个公司做兼职网络工程师了，四年的经验呢，比你们公司要求的三年还多一年呢！”我抬起头，有点儿着急。
“兼职的经验不算，那跟小孩儿过家家没区别！”宋博阳撇撇嘴，随手把我的简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里。
他这么轻轻一扔，扔掉了我所有的希望。
投了那么多简历，这是唯一一家给我打电话通知我来面试的公司。要说不抱希望，那是假的。
我早上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傻地比了一个V，学习嘴角恰到好处上扬四十五度的技巧来增加自信。
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博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把你以前的工作成果发给我，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大步走过来，把我手机拿过去，打开通讯录存上了他的名字。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上学的时候我特别讨厌他。没想到，几年不见，他褪去了以前的青涩，说不上帅，不过倒也勉强算是精神。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大概是面试结束了，他紧绷的面部表情明显松动，口气中竟隐隐还有一丝调皮。
“我去！你哪来的自信？”我把手机重新夺过来，转身准备走。
“哎——”他又叫住了我。
我翻了个白眼，迅速转过身凑近了一步。没想到他正好抬起手，而且手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到了我的胸。
“流氓——”我脸羞得通红，伸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
不过，那也只是我认为的一个耳光，因为他只是轻轻一拦，就消掉了我力道的百分之八十，我的手掌像轻风一样拂过了他的脸。
分明不像是打斗，反而更像打情骂俏了！
我还想继续骂他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不小心而已，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宋博阳走远了一些，低声嘟囔。
“喂，苏姐，好几天没见到你，我都想你了！晚上，咱们钱柜KTV见面吧，不见不散哦！”宋博阳的声音很柔软，不过在我听起来，却是非常讨厌。
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因为直到他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来，我其实早就应该走，最好还是摔门而去。
“希望很渺茫，你最好再找找别的工作！”宋博阳的脸上又恢复了严肃。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觉得宋博阳作为男人，一点儿都不差，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无缝切换，连个过渡都没有。
我说怎么一个当年学习成绩那么差，连个大专都没考上的人居然混进了龙头企业峰林广告，原来，靠的是女人！
他喊姐的人，一定比他年龄大，说不定五十岁都有了。
我脑海里出现了宋博阳和一个老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钱小惠，以后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有女人味一点儿，不然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宋博阳似乎并不生气，语气出奇的平静。
“管得着吗？我看你是闲得蛋疼！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别搞得自己肾虚了！”我“嘭”的一声摔上门，那扇门把我们划到了两个不同的空间里。
吃大亏？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离开峰林广告以后，我在马路对面的报亭里买了几份招聘报，然后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始打电话。刚开始，我是挑专业对口的打，再后来，眼看着大张的报纸几乎被大大的叉画满，我咬牙开始按顺序一个一个打。
“我们这里的酒水员已经招满了，考虑做包房公主吗？就是陪客人喝喝酒，放松一下的那种？”
“你是申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那做我们的促销员有点儿不太合适，大才小用吧！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对不起！”
“我们招的是有经验的活动策划，要是用了你，以后你有经验拍屁股走人了，那我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这姑娘，当我们傻啊！”
“你看清楚招聘要求了没？我们要男的！女的事儿太多了，例假，婚假，产假，我们用你开多少钱都是亏的！”
……
两个小时以后，我本来就不高昂的斗志被磨得一个渣渣都不剩下。
我居然有点儿后悔，刚才真不应该和宋博阳针尖对麦芒，说不定我态度好一点儿，和他拉拉同学关系，他还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呢。混到面试官级别的人，好歹也有几个当高管的朋友吧，也许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应届生，等于没经验！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这三个字，满口的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大太阳直射着我，我整个人都蔫了！
就在这时，一只蚂蚁闯入了我的视线，我百无聊赖地伸出右手食指挡住了它的去路。它好像受到了惊吓，加快速度绕过我，想要逃跑！我又挡住它，它又逃跑，如此反复。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响，我才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可笑，居然沦落到以戏弄一只蚂蚁为乐！
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可是我没敢接。
我想，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忍不住大哭的。
很快，她又发来一条短信：工作你慢慢找，别太着急了！你姑姑刚刚寄来了一笔钱，医药费还能顶一阵子！
几颗晶莹的水珠掉在了手机屏幕上，我真不争气，忍了又忍，还是掉下了眼泪。
宋博阳说的“希望渺茫”四个字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搞得我心烦意乱。
我没有去医院，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妈和我奶奶。
昨天接到峰林广告的面试电话，我简直自信心爆棚，跟我奶奶打包票，说一定能面试成功。可是现在呢，这不是啪啪打脸？
我在路边随便吃了一碗馄饨，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倒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我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微信上有人要加我为好友，验证信息是：申城一中五班廖辉。
我好像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个同学，所以就点了通过验证。我连主动跟他打个招呼的心情都没有，把手机调成静音以后又跌入了梦乡。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
要不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我估计还会继续睡下去，一直到睡死为止。
谁打的电话？我心下狐疑。
“喂……”我的声音沙哑而颓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