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青藤联
冬季盟仿佛还在眼前。
拼抢，跳跃，嘶吼，汗水，平淡的冬季带来了不寻常的气息。当喜悦挥洒在这一场青春的战役上，当遗憾弥留在奖杯转瞬的光辉之际，他们——这一季被叫做黑马的诚凛高校——迎来了新的转折点。
全盟选拔赛。
不同于夏季的高校联赛，亦非冬季盟的翻版，这是一场选拔国家队的饕餮。
无关豪门，无关年龄。
唯才是举。
*
“哇！真是爽心啊，好久没有这么舒畅了！”
依然是这家牛排店。
店长似乎十分享受所谓的“免费招待”，每半年就扔出招牌，4公斤超级烤肉30分钟内吃完，谁有自信便可尝到美味的Free，反之则自掏腰包全额付款。
去年是有火神，才免去一劫。
今年，还是要靠他吧？
“喂小金井，你喝这么多水，撑也撑死了吧？还吃得掉吗？”
土田对隔壁一脸轻松样的家伙很是无语，扫了一圈，大家盘里的牛肉还是堆得跟山一样高。然而，更叫人在意的，是斜对面空掉的两个座位。
火神和黑子。
牛排刚上来没多久，火神就被黑子叫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向不喜欢搭讪的黑子却一改常态，坚持要和火神单独说话。
而丽子竟默默地同意了。
奇怪呀，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
不是一起战斗的队友吗？
他们是相互信赖的朋友呀？
究竟，俩人间有什么秘密呐……？
*
“不要。”
果断的拒绝声似乎透着隐隐的怒气。
黑子抿起了唇。
尽管心里已做足了准备，但面对火神几乎没有停顿的否认，还是稍显打击。
不，是很打击。
“火神君你都不听我说话。”
黑子抬起头，不出意外火神正一脸恼火地扭着头。
他的光眼下正燃烧热烈的火焰，却非喜悦的炙热。
“火神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对话被粗鲁地打断，发怒的火神看上去很糟糕。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气急败坏过，就连被青峰打败后也不曾有过这般情绪。
暴躁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握紧的拳头、暴露的青筋，似乎深深地控诉着黑子的多事。
然而，与其说是厌恶，不如用烦躁来形容更确切吧。
黑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之中还是选择了面对。
“青藤联需要你。你也需要它。”
“放屁！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刚刚的练习赛不也赢了？”
“那是因为黄濑和笠松都没有参加。”
“我不管！”大吼了一声，火神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很多时候黑子都会这样想，看似人高马大的火神，也只是身体在长。心，到底还停留在年少特有的轻狂。如若不是这样，谁又会放弃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青藤联的邀请函不是随意发的。除了奇迹的世代，其余的优秀选手也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获得了机会。”
“那又怎么样！”
“篮球比赛上场的只有五个人。应该说，有了奇迹的世代，只要他们不生病，不退场，其余的人再优秀也只能坐冷板凳。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黑子慢慢地说着，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听上去那么平稳，却让火神的心渐渐冰凉。
“火神君，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加入青藤联等于坐冷板凳，为什么笠松、冰室、高尾……他们却还要加入？不为别的啊，因为青藤联就是为了国家队而存在的。”
*
“所以，黑子现在——？”
死寂般的气氛终于被日向打破了。
其余的人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趴向窗口，聚焦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火神收到了青藤联的邀请函。
这并不吃惊。
可他居然拒绝了！
更叫人百感万千的是，黑子竟会主动去劝说。
为什么呢？
火神要是离开了，他们——不，整个诚凛的力量就会被大大消减，不要说是全国赛啦，今年的联高大赛能不能打进去都是问题！铁平因为伤势无奈离开了球队，要是再少了火神，无疑连梦都做不起来。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聚集了奇迹的世代、各路豪门精英的青藤联，早已成为篮球界的梦幻之地，这是实实在在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虽然我也不想让火神离开，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没有比青藤联更适合他的了。”
丽子无奈地揉着额头，表现得似乎比当事人还煎熬，“火神虽然立刻就拒绝了，但黑子和我都相信他是不想背叛大家的心血。说好要一起拿冠军……其实啊，别看火神举止粗鲁，不听话又不爱说敬语，可意外地很重感情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日向不禁看向丽子：“可火神不是已经拒绝了吗？再去的话，青藤联会接受吗？”
是呀，都已经拒绝了，应该没有可能再进了吧？
机会，向来都是珍贵的呀。
就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丽子沉沉地叹了口气：“就在昨天，青藤联发了第三次邀请函。”
*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重视。
尤其，被看作帝王般存在的超级豪门。
“火神君也应该察觉到了吧，诚凛已经没有能让你学的东西了。”
黑子的衣领被火神一把抄起，俩人的距离仅仅咫尺之遥，能清晰地听见火神因烦躁而紊乱的呼吸，能嗅到他隐藏在心中，那深深的不舍。
“和他们打对抗赛不是也一样能学到吗！”
“那不一样。”冷漠地面对火神的挣扎，黑子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如果对抗赛学到的是一，那么你要打十场对抗赛才能领悟。诚凛没有这个实力，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机会。但青藤联不同。”
“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的动作，思考他们的作战，那可是以一敌十的强者。与他们近距离接触，一起训练，甚至打练习对抗赛，对你而言都将会是不可言喻的磨练。没有比青藤联更适合你的了。况且青藤联也需要你。”
如果说平时不说话的黑子是温顺的，那么此刻的他便如同一把利箭，深深刺穿了火神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得不承认，接到邀请函的那一瞬，心脏为之剧烈地跳动着。
想去。
想要去。
想要和那些家伙一比高低。
可刹那间的影像，挑起了他的犹豫。
要是走了，诚凛怎么办？
学长们怎么办？铁平已经离开了球队，他答应过要带领诚凛夺下冠军，答应过要缔造谁也不信的神话。
还有黑子。
黑子怎么办？
他走了，没有了光，黑子怎么办？！
“我的事我自己明白。”当火神忡然松开手，黑子缓缓地垂下了眼眸，“想来也许已经到了极限，毕竟世界上处处有着局限，光凭喜欢是无法达成心愿的。但是我不觉得难过，因为我没有放弃，尝试了，也获得了成果。”
“那你的篮球——”
“我的篮球只能到这里。”
“黑子——”
“但，并不是终结。”
忽然抬起右手，黑子轻轻褪下那只白色的护腕，递到了火神的面前。
——“如果是火神的话，一定已经继承了，我的篮球。”
*
那天的牛排没有吃完。
丽子爽快地付了帐，还叮嘱日向他们打包带走，一滴酱汁也不能剩。小金井一如既往地和土田拌嘴，偶尔伊月会冒两句冷笑话，比如在问起黑子和火神的关系时，他会用——奇迹的世代式的基情——来作答。
换做平时，没有人会为他这个正过来、倒过去都是一样念法买单。
但出人意料的是，大家竟哄成一团。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预感，这样的笑料和融洽，可能为时不多了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却是最后一次见到火神。
牛排餐的第二天，火神离开了诚凛。
没有向任何人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