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阅书云 > 现言小说 > 画卷珠帘

画卷珠帘

更新时间: 2025-07-25 10:27

第一章 空白画卷

  燕京,大周帝都。

  物宝天华王气瑶阙,琼楼玉宇祥鸾之影。

  川流不息的入城人流中,一辆青蓬雕花马车不起眼地夹在其中,摇摇缓行,在距离城门数丈之地停顿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青罗衣裙,容颜秀丽的年轻丫鬟跳下车,前行几步,仰起头凝望着城门上方的“燕京”二字,惊喜回头道:“小姐,长安城到了!”

  “嗯!”车内传来一女声慵懒应着。

  那丫鬟看了眼巍峨的城门,暗自嘀咕一声,“都迟了,小姐一点也不着急?”

  自上了马车,丫鬟盯着靠在窗边闭暇的自家小姐,只见一张素面朝天容颜,两弯烟眉淡笔浅画,闲静时如姣花照水。

  沈惜墨小酣方醒,微眸朦睁,就见丫鬟苏月打量自己,她嘴角一翘笑道:“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小姐,我们迟了。”苏月着急的嘟嚷。

  “别急,才刚开始。”沈惜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方立正身子。掀帘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自与别处不同,果然最是繁华之都。

  只见街上人马簇簇,喧闹鼎沸朝天。于一派无比晴好的天空,偶有鸿雁高飞,鸟惊庭树。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的朱户金铺,艳照琼窗玉作宫。

  她看的入神,没有留意阳光照在她右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反射出的光线耀眼刺目,她一下就睡意全无了。

  微揉了揉眼睛,低头看着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那戒指通透无暇,毫无杂质,她常年戴在手上,一刻也不褪去。

  唇角若有若无的划过一抹苦笑,另一手轻覆盖在戒指上,遮掩光辉。

  苏月瞧见她兴致极高,不由腻歪着笑道:“燕京城真是富贵气派,小姐,我们可以多待几日吗?”

  沈惜墨放下帘子,斜靠在里角,一面把玩着那枚戒指,一面淡淡道:“也许可以,也许就被赶走了。”

  苏月听得迷糊,却又想起来此的目的,不由黯淡了双眸。

  沈惜墨看的清楚,莞尔一笑,反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啦,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看苏月脸色好转,她想起一事,突又问道:“苏月,那幅画你收拾好了吗?”

  “当然收好了,那可是咱们的法宝,我不敢大意,生怕那幅画被弄脏了。”苏月一面收回手,谨慎的从包袱里拿出卷轴,一面微笑道:“我做事,你放心。小姐,我都放好了位置,你看……”

  正说着,苏月就卷开画轴,只是掩开一角,她脸色越来越白。

  待全部展开,她瞪大了眼睛,瞳孔涣散,呼吸急促,险些晕厥过去了。嘴里的惊叫声,让路上行人纷纷驻步侧目。

  “怎……怎么会是白纸?小姐,上面没有画,是白纸!”

  沈惜墨来不及回应,苏月的惊叫声却扰的驾车的马夫手足无措,正要勒紧马,哪知马儿似乎也受惊吓的狂奔起来。

  坐在车里的沈惜墨没有防备,身子踉跄向车璧撞去。

  她迅速的抱头,重心全向前倾斜,“嘭”地一声,胳膊撞到了车壁,一阵痛楚传遍全身。她强忍着痛,忙抱着东倒西歪的苏月,护住她以免滚出马车。

  那马儿像是受刺激的脱缰乱窜,惊的街上小贩人群散乱。

  车夫使劲力气勒住缰绳,却见前面一个男子不闪躲,车夫慌乱大叫道:“散开,快散开。”

  男子不闻,埋着脸孔朝飞奔的马车迎面走来,车夫扯着嗓子喊叫也不终。

  就在马儿被勒紧的跃起前蹄,那男子才回神抬头,这一看,吓得仰头倒地,手上的画纸满天飞舞。

  而倒在马车内的沈惜墨紧抱着苏月,护住两人头部,身子在车壁内撞击,已是昏头转向。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二人身子吃不消,皆扶着马车呕吐出来。

  好在苏月受经得住,只是一会,她拿衣袖随手摸去嘴角,又扶着沈惜墨着急道:“小姐,小姐,没事吧?”她掏了手帕,替沈惜墨擦去嘴角的污物。

  沈惜墨忍住胸腔的强烈不适,暗自屏气缓息,勉强挤了丝笑容,“没事,十几日的奔波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

  她缓了几口气,将前额滑落的几缕头发拨至耳际,稍整理了仪容,又拍掉身上的灰尘。不经意看见飘进的一张画纸,她拾起来,看了一眼,却不动声色的端坐好。

  待平复了气息,朝车外轻喊道:“福伯,怎么回事?”

  “小姐,马儿受惊撞到人了!”福伯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沈惜墨一听,即刻掀帘子钻出去,苏月也赶紧随她跳下。

  就看正前方,一个面无血色的书生样男子仰卧倒在地上,引得围观的人群蜂拥而上,在旁议论纷纷的看热闹。

  她来不及多想,忙走上前蹲下,正要去探男子的鼻息。

  突然,他仰坐起来,抓着她的手,“我的画,我的画呢?”

  沈惜墨微皱了眉头,甩过手,站起来退后几步。

  苏月看着地上散乱的画纸,一一捡起,“这位公子,你的画都在这呢?”

  那书生如死灰般得眼睛复燃光亮,挺直了脊背站起,一把从苏月手上夺过画纸,脸色瞬间变得阴郁。

  他看着画纸上沾满的泥土,还有被践踏的脚印,陡然变色吼道:“毁了!都毁了!”他猛的抬头,“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三个月通宵达旦所画,今日要去参加金牌画师的选拔。现在,全被你们毁了!被你们毁了……”

  他几近嘶吼的喊声,吓得苏月不由自主朝沈惜墨的身旁靠近,生怕他会如猛兽般的扑过来,她好保护挡下。

  沈惜墨撇开苏月的手,上前两步,不觉含笑道:“这些虽毁了,可还有一张完好。”

  说着,她转身去马车里,捡起方才飘进去的那张画,轻手抚平,继而递给书生,“这幅画,完好无损。”

  书生看着眼前不施粉墨,眉眼弯弯的清秀绝俗女子,忘语一怔。

  苏月瞧见,轻咳一声,又挥袖散去路人,“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热闹好看。”

  围观的人群“嘁”了声,各自忙去。

  书生自觉失礼,瞬时低头,拿袖子拭手,才接过沈惜墨手上仅存的画,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幅画。突又脸色一白,拧紧眉头,满面痛苦的缓缓闭眼,“只剩最后一幅画,我拿什么去争?”

 

  苏月忍不住道:“你画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画,虽然都毁了,但还是有一幅可以去参选。而且你手上拿着这么多画卷,不就是说明你自己都选不出最好的。现在只剩最后一幅,我们可给你选好了。”

  

  “你……”书生气结,迈前一步吼道:“你毁了我的画,还敢强词夺理。若是不赔给我,就跟我见官去!”

  

  苏月看这书生气的脸发绿,又看了看天色,真要迟了。于是赶紧道:“大不了我们赔你银子好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

  

  书生咬牙切齿道:“你们欺人太甚,我画了这么久,岂是你们能用银子就能赔偿的!”

  

  他的这声吼声又引来围观的群众。

  

  苏月看形势不对,忙站去沈惜墨身旁,小声道:“小姐要不你给他画一幅?咱们没时间了。”

  

  沈惜墨轻笑,摆了摆首,直接对书生道:“你的画争不了金牌画师。”

  书生不忿,“你说什么!”

  “燕京三年一度的金牌画师选拔,汇集大周各地善画人才,皆是画功造诣高深。你想从画选中脱颖而出,就凭这样的糙画吗?”

  沈惜墨口若悬河,容色如常,听在书生耳里如惊雷巨响,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你说我这是糙画?”

  “我说你根本不会画画。”沈惜墨毫不留情的正色道。

  书生惶恐后退,沈惜墨继续道:“没有用心的笔触便是没有灵魂的孤本,心灵感受,笔随意走。你的画,无心无灵魂。”

  “无心无灵魂?”书生仰天一笑,形容痴傻,“我八岁学画、十岁临摹、十二写实、十五默画,你居然说我不会画?”

  “你果然不会画。”沈惜墨低声笑着。

  “你什么意思?”书生气急败坏。

  沈惜墨淡笑,拿过他手上画,“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你选的山水画很明智,但画中缺陷数来。第一、布置迫塞;第二、山无气脉;第三、人物伛偻;第四、楼阁错杂;第五、树少四枝;第六……”

  她伸开手指一一数来,每说一个,书生脸色就越白,直到说到第六,书生气喘吁吁,“够了!”

  言尽于此,沈惜墨微微一笑,又恢复到亲和可善的面容,她叫来苏月,要了一两纹银,“去瞧瞧大夫。”

  书生如泥塑楞在当地,沈惜墨把银子丢在地上,转身掀帘上马车,又回头道:“善画的人懂情,你懂吗?”

  书生全身一僵,看着那青蓬雕花马车扬尘而去,他握紧了手上最后一幅画,又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荷包,失神怆然。

  马车内,苏月问道:“小姐刚说的好绝,第一次看到你说话不留情面的?”

  沈惜墨含笑,“不说绝,他不会回头。”

  她想起刚才看见书生身上的那个荷包,绣着“平安”二字,很是细致崭新。不管是他娘亲所绣,还是娘子,都饱含祈祷。他三个月通宵画那样多重样的山水画,如痴如魔,早已忽略了身边人的关怀。

  苏月不懂那句话,不过她向来知道小姐做事都有打算,也就不多问。后想到刚才的空白画卷,她秀脸涨得通红,小声道:“小姐,咱们那幅画可怎么办?我明明记得临走时是好好的,现在一片空白,还怎么帮萧家参加画选?不能参加,就意味着我们要回兰陵,回去了,小姐的婚事就……”

  “好了好了,你先别急。”沈惜墨卷好画轴,微笑说:“这不是空白的。”

详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