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狱
阴冷潮湿的牢狱中，颜清歌蜷缩在昏暗的一角。
初冬的寒风穿栏而入，衣着单薄的她瑟瑟发抖，抚摸着腹部，眸光一片柔软。
“不可能，不可能.......”她碎碎念着，晶莹的泪珠却流了下来。到现在也想不通，赤胆忠心保家卫国的父亲怎么会成了那叛国逆臣？
军报抵达佑安，圣上震怒，颜氏一族统统下狱，听候处置。唯她作为烨王妃，被单独关了起来。
两月前，原本是父亲领兵抗击西蛮，却一再战败，战事吃紧，向朝廷求援。烨王凌辰烨临危受命，领兵前去援助，终是带领大楚兵马击败西蛮。
夫君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她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直接下了牢狱。
一晃过去了五天，她望着高处那手掌大小的天窗，看着日出日落数着日子。待在这牢狱之中，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颜家会如何？
低头，便看到脏乱的地上摆放着的那盘精致的点心，那是太子凌泽屿派人送来的。她身陷囹圄，性命不保，他却仍是这般执着。
隔着牢门，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太子府的安侍卫同狱卒交涉，说不要为难烨王妃。
颜清歌心上满满的感激，亦只有感激。她如何不知晓，太子殿下一直倾心于她。可她的心早已经交给了她的夫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后半夜，寒风更甚，颜清歌又冷又怕，始终无法入睡。
牢门的大锁发出咔的一声响动，狱卒的声音响起：“颜清歌，可以走了。”
她欣喜地站起身，借着幽红的烛火往狱门口望去，只有张嬷嬷一人。
“夫人，我来接你回府。”
为什么他没有来.......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兴许是，他有事不方便来吧。
离开牢狱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问张嬷嬷要了一条绢帕，擦了脸庞，又用手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下。
因为她是颜清歌，绝色倾城的颜清歌。犹记得，新婚夜那晚他揭开喜帕，眸中的惊叹之色。故她绝不能以一副邋遢的模样出现在爱人面前。
她要，在他脑海中的她永远都是那个美丽的她。
“张嬷嬷，颜府里其他人怎么样了？”出了牢房，颜清歌问。
“朝中大事，不是我等人能妄自议论的。”张嬷嬷带着深意的目光望了颜清歌一眼，道，“夫人还是快快随我回府，有些事自然就知道了。”
颜清歌只好跟着她徒步走到府门。
没有仆人，没有软轿子，一路风啸，却不灭心底的欢喜。
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夫君，颜清歌顾不上脚底磨的生疼，步子迈得极快。
天际那方露出了浅浅的鱼肚白。
烨王府邸，此刻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气氛。
颜清歌心头一跳，忙问张嬷嬷：“府里有喜事？”
门柱两旁楹联分明是纳新人而张贴的喜联，除了夫君，府中再无男子，为何没人告知她，她的夫君要成婚了？
张嬷嬷也不接答，只道：“夫人先随我从后门进入吧。”
后门？颜清歌愣了，她正大光明地从牢狱中被释放，如何要从后门归府？
额头的发髻散落下来，掩盖住了她慌张的心跳。张嬷嬷是受了夫君的令接她回府，她若是有异议，恐夫君不喜。
又想颜家如今祸福难料，恐为夫君招惹麻烦，念及此处，终是一咬唇道：“好。”
张嬷嬷敛下了眉目中的叹息之光，默不作声地领着颜清歌往府里走。
两人入了府内，走至一处荒院，张嬷嬷停下了脚步，“夫人先到此处休息吧。”
颜清歌望着四周荒败的杂草，茫然道：“这不是我的院子。”
“新主入门，主院已收拾出来作喜房。夫人暂住此院，等日后重新安排。”
“姐姐，真不好意思，你的院子现在是我住着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颜清歌回头，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江惜雪走进来，媚眼粉脸，亮了阴暗的陋室，刺了颜清歌的眼睛。
“是你？.......”
江惜雪？！他的青梅竹马？在梦里都会唤着的那个人！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他终究还是娶到了她，娶到了他一直想要娶的女子。
颜清歌的心渐渐地痛了起来，她原以为，只要对他言听计从，帮助他成就他的霸业，他就会真正放下这个人。
“你是何人？愣着干嘛！还不快给王妃娘娘行礼！？”江惜雪身后的丫头趾高气昂指着颜清歌，目光却忍不住在颜清歌身上多番停留——这个女人，衣衫脏脏的，未戴珠钗，反倒衬出了容颜的精致和谪仙般的气质。
“不得对她无礼，好歹她曾经是烨哥哥的正妃。”江惜雪柔声阻止了丫鬟，口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
她们一唱一和地到底是什么意思？颜清歌不明所以，来不及开口询问。
伴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颜清歌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夫......”君字未出口。
凌辰烨疾步赶来，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秒，直直地奔向江惜雪，担忧的黑眸紧紧地锁在江惜雪身上：“惜雪，你没事吧?”
牢狱之苦，思虑之忧，化作千言万语意欲同他诉说，却看到那两人郎情妾意搂在一起时，一切梗在喉中。颜清歌紧抿着嘴唇，她在等，等他给她一个说法。
“我没事。一早醒来便听说姐姐从牢狱中出来了，想着过来拜会姐姐。”江惜雪甜软的声音，凸显了她的懂事和大度。
“这地方荒废许久，杂草丛生，蚊虫滋生，不适宜你有孕之身。”凌辰烨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江惜雪的腹部上，眼神里溢满了柔情。
“有孕？”颜清歌心口剧痛。
“是啊，姐姐，我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三月足。”江惜雪一脸幸福的笑意。
颜清歌惊了：他受命领兵前往边境，是两月前，也就是说，也就是说.......真相令她不敢往下去想：“你们早已私通？”
“住嘴！”带着强烈风劲的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凌辰烨怒极，青筋暴起：“若不是你，我和惜雪早已成眷属！”
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五指掌痕，颜清歌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然而脸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惨笑着：“你若直接告诉我，你要娶她，我会同意的。”
“她是我凌辰烨的此生挚爱，我若娶她，必以正妻之位！又何需你同意？”
“此生挚爱？”原来他自始至终要娶的都是这个女人，止不住的寒意从心底里蔓延上来，颜清歌眸中含泪：“那我呢？”
他不要她了吗？
他怎么能不要她？他是她的夫啊，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啊！！
记得他说过不喜欢柔弱爱哭的女子，颜清歌咬了一下唇，忍着泪水，轻轻地喊了一声：“夫君？”
“脏了我的耳朵。”面对江惜雪时的柔情脉脉早已消散殆尽，他的声音冷冽到没有一丝感情。
她努力笑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凌辰烨的声音阴冷如冰刃：“在此书上压上手印，我留你一条命。”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她正要伸手去接，他却松了手。
白纸似一片凋零的落叶掉落在地上，她弯下腰去捡。
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